台湾印象

金色狂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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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 湾 印 象

钟红英

一

       在我成长的70年代，一首家喻户晓的歌曲《台湾同胞我骨肉兄弟》被声情并茂地传唱。“我站在海岸上，把祖国的台湾省遥望，日月潭碧波在心中荡漾，阿里山林涛在耳边震响！ 台湾同胞我骨肉兄弟，我们日日夜夜把你们挂在心上……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！ 让那太阳的光辉照耀在台湾岛上！”唱着这首歌，加上教课书极富魅力的渲染，台湾，在我年幼的心底，它就是一个美丽而充满神秘的岛屿，那是祖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，年少的我们便肩负着沉重的历史责任感，那便是我们要做救世主，要把我们的骨肉兄弟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。

      改革开放初期，凡家有亲属在台，本来在文革期间是抬不起头的，都变得很得意，他们终于可同对岸的亲人互通书信，邮照片，我们才知道，台湾骨肉同胞们过得比我们还好。后来我读到台湾作家余光中《乡愁》那美丽的诗句，我们的“那头”变得更神秘了。

       两岸三通，让普通人也有去“那头”旅游观光的机会了，或许是好奇于两个社会制度的不同，痴于想知道另一个社会制度下人们的现状。再加上父亲曾是国民党中的一个普通宪兵，在文革中被打成特务，后一直背负着“一般历史问题”直到改革开放。父亲说他从宪兵队逃出后，便考入成都中华会计学校，1949年被老师选中去台湾,本来是想回家看望一下父母,再顺带点换洗的衣物,可当回到学校时,已是人去楼空,林林种种驱使我踏上了这次8日游的台湾之旅。

       当空客182从成都起飞历经3小时的飞行降落在高雄机场, 便感到太平洋的风轻柔而温和地扑面而来。办出境手续轮到我时，小姐面带微笑，说，哎呀！穿旗袍呀，真好看。我不知道她是好奇，还是出于礼貌的赞美，不过，我心里还是甜滋滋的。我说，是吗，我们那里穿这的很普遍。接我们的导游姓许，是土生土长的台湾人，１米７几的帅小伙，机场到处是繁体字，看到的都是一张张微笑的脸，初次触到了台湾印象朦胧的影子。

二

       匆匆的８日环岛游，是难于细品宝岛风情的，只能囫囵吞枣，走马观花，将那一丛丛山水、一帧帧画卷，鱼贯于眼。对于风景，我不能说台湾的风景不美，但是要给人以惊喜的，大陆太多，单就我们天府四川就奇观连连。但是在大陆旅游，我主要是说跟团游，往往是美丽的景观看到了，却带着一肚子的抱怨而归。吃住条件极差，勉强或强行购物，无端的增添自费项目。

      上次作协去康定的燕子沟采风，一路上的吃住让人很是抱怨，导游却满不在乎地说，这条线路就是这样的。而在台湾旅游，吃、住、行都是一种享受，台湾旅游团的大巴极规范，豪华、舒适、干净。你每天上车，都会发现车内干净得来用一尘不染都不为过，你的坐位前每天都放有新的垃圾袋。每天一整天的劳累下来，司机都会将车内车外打扫得如此干净，而这些车也都是私车。导游说，必须这样，否则接到任意丁点投诉，后果都会很严重。虽然每天都会化一些时间在购物点上，而有些购物点的东西明显比外面的贵，但没有任何强迫的意思。说实在的，将钱包捂得再紧的游客，大老远的出来，多少都会购物的。像我们，说好这次出去不买啥了，可回来时，除了将带去的包装满了外，还另外买了个大包去机场办托运，当然我们去夜市和超市买了不少东西。住的都是私家宾馆，虽然房子比较老旧，但很精致，干净，服务也是上好的。

       是价格问题吗？我看，是，但也不完全是，大陆好多地方的旅游也并不便宜。我看最主要的是政府的监管。大陆去台的每一个旅游团都随时在旅游局的监管中，一旦出现问题，就会向随团的导游、司机等问责。

       香港的旅游算是彻底做烂，口碑太差，用超低价来将人吸引过去，然后乱砍。以至于我们至今畏惧踏上它的旅程。大陆、香港的旅游是不是都应该去反思一下呢？我想，台湾旅游让人舒心惬意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以人为本。

       在台湾，任何屋宇下都禁止吸烟，吸烟只能在空旷处，而且三人为众时还不能，因而无论你走那里，嗅到的都是干净清新的空气。导游说，到处都是电子眼。自律？他律？想想在我生活的那个小城市，在行走的人流中，常常会闻到一股在空气中蔓延的浓烟味，为避免糟二手烟的侵害，我便急步走到吸烟人的前面。但二手烟的侵害似乎无处不在，空调房、会议室、装修典雅的茶楼里、电梯间……抽烟嗜者肆无忌惮。尽管处处有“禁止吸咽”之标示。

       在台湾，骑摩托的很多，但没有不戴头盔的，城市里的车很多，但整个交通次序良好。与大陆相比，是人的修养和素质问题？我想这是不言而喻的，但政府的工作是否做到家？过去酒驾为什么屡禁不止，就是监管力度不够，朋友、家人在一起吃饭喝酒，“我要开车”，“少喝点，”结果这个“少”便没有定论，埋下惨剧的祸根，现在只要谁说“要开车”，再没有人劝洒了。还是季羡林先生说得好：“对动植物来讲，它们不能思考，不能自律，只能他律。人为万物之灵，是能思考，能明辨是非的动物，能自律，但也必济之以他律”

三

       台湾人给人的印象是热情、和善、彬彬有礼。

       导游小许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台湾人，父亲是鱼民。虽然对景点的解说并不是那么圆滑，但从他那里，我们了解到了好多有关台湾鱼民的故事。他的憨厚、热情、认真给我们留下了极深的印象，特别是每天早晨我们从宾馆房间提着行李出来，便会看到“小许的家人”的一个牌子，那是我们放行李的地方，让人感到十分的亲切，真的有一种和家人在一起的感觉，以至于到分别时，几个大妈竟然激动得要认他做孙子了。

       我们同行的一个50多岁的大哥的亲大哥在台北，已近80岁了,是1949年跟着老蒋过去的，提出到台北时想见一面，我心里正在打鼓，是不是会遇到导游的拒绝？结果导游小许在去台北的路上一直很上心地给他联系。第二天上车后，我问他见到他大哥没，他和他妻子喜笑颜开，很兴奋地说，见了，还看到他拎一大包大哥送他的东西，我内心很感慨。记得上次游上海世博，已游完苏杭，再次回到上海时，一个成都的大姐母女两，向导游请求给两小时去看一位危重病人，说也许这就是见这个亲人的最后一面了，可导游，一个小个子的年轻女子，却硬邦邦地说有规定不能离团，斩钉截铁地拒绝了。这大姐文质彬彬的，很有气质，当时就气得来直问导游：我们是你的顾客，你们就是这样为顾客服务的？同行的游客都觉得导游有点不通人情，这可激怒了导游，整个行车过程中都在骂人，骂了一个多小时，车上的人敢怒不敢言，大家都心知肚明，这两小时是要去两个购物点，她怕少了两个人头。其实，人在想自己的同时，稍微为别人想一点，把人当人看，别人也许就会一辈子记你的好。

       离导游带去购物的高雄千信凤梨酥店不远，有一家不太大的茶叶店，同行中有一夫妇，无意中随意跨入。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，满脸和善，津津乐道地给他们介绍店内的各种茶，开始他们并没有打算买，老板的厚道和热情打动了他们，便决定买茶，并打算买两盒较贵的。老板竟意外地给他们推荐最便宜的，说，那贵的太不实在了，这个你送人也拿得出手，自己喝也确实是好茶，一合才四十多元人民币。开始他们还有些疑惑，心想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，但最终被老板的诚实打动了：你们是大陆来的客人，我们要让你们买到最实惠最好的东西回去。他们终于买了好多盒茶，兴高采烈地走出了那家店。“我们当时想，一般做生意的都会推荐最贵，利润最大的，心想，哪有这样做生意的。台湾人真好！”夫妻两得意洋洋地给大家讲述着购茶的经历，大家正打算蜂涌而至那家茶叶店，可一看时间太晚了，第二天早晨又太早，还没开门，唉，没有希望了，这是我们在台的最后一天。

       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很多，那个远远地和我们热情招手的餐馆门前卖冰淇淋的大妈，泳渡日月潭时遇到的自愿者，路上的行人，商店、饭店的服务员，都很好，表示很喜欢大陆的人过去旅游。这期间，我的休闲旗袍多次受到称赞，还有我们游泳协会统一着装的匹克短袖运动衫。冰淇淋大妈还拉着我，让我同她合影。女人是喜欢别人夸她的衣着的，但在这里连连受夸，我不免也有些疑惑。后来，一个台湾年轻人告诉我，他们从小受的教育也是：那边（大陆）的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，我们有责任和义务去解救他们（这就是老蒋的反攻大陆教育吧）。他还说，在大陆人还没这么多人去台湾时，对我们这边的人的印象就像现在我们对北朝鲜的印象。唉，同一民族的两岸人被人为地封闭了几十年，“鸡犬相闻, 民至老死不相往来。”

       在离开台湾的头天晚上，我们住在高雄的群登温泉商务大饭店，两个服务生小伙子的热情服务给我们的印象太深刻了。早餐自助餐时，生怕我们吃不好，不断给我们上菜，端饮料，忙上忙下，还不停地搞卫生，脸上总是挂着让人永远忘不了的微笑，我们说自助都变成有助了。早餐结束后，我们要十点才集合，大家邀邀约约，准备自由自在地去逛街，可是商店都还没开门，问路人，说一般都要在９点半10点钟才开门，大家便扫兴地回到饭店等待集合。按说，这时他们的服务应该结束了，可他们还是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休息，喝免费的饮料。其中一个小伙子已和我们混得很熟了。在我们入住饭店的头天晚上，逛完夜市回来，一个大姐似乎游兴末尽。我们是乘车回来的，她想步行去，饭店离夜市不远。她不会普通话，对着那个小伙子就大声地用四川话，并且是四川的土话，问：“出门拐弯牵称走，就到夜市了哇？”小伙子看着她，满脸的疑惑，脸上仍然挂着微笑，“牵称？什么牵称？”把我们逗得哈哈大笑，然后向小伙子解释道：

      “就是直走的意思，你肯定听不懂四川话，”

      “哦，我父亲能听懂，经常在家讲两句。”

      “你父亲是四川人？”

      “四川长寿县的，跟着蒋介石过来的。”

      “哦，是重庆长寿县，现在重庆已成为直辖市了。”

       乡音的话题一下就把彼此拉得很近，“真是万里他乡遇故知，可谓三生有幸！”我们问他回去过没有，他说，他父亲和哥哥都回去过两三次了，他也会回去的。在分别时，我们说，你一定回去看看，那里变化很大的。

       战火把一个血同一脉、同宗同祖的民族分隔在了海峡的两岸，有多少悲欢离合的动情故事是否已随着时间的推移惭惭抹平？记得那天我们一行30多人正在花莲七星潭海边快乐地戏海浪时，接连5、6架战机从我们的头顶上掠过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，我头一次看到战机，而且是这样近距离，那令人恐怖的声响好长时间都还在耳边缭绕。上车后，导游小许告诉我们那是花莲空军训练基地的，并问我们感觉怎样？我说，我们不需要战争。是的，人民都不想要战争，战争都是那些战争分子造出来的。小许说，听他爷爷讲，蒋介石刚过来时，台湾人都不喜欢，那些当兵的总是抢老百姓东西，蒋介石一心反攻大陆，没有心思搞建设，那时的台湾人很苦。那样一个小岛，突然增添那么多人。后来还是蒋精国，也许看到反攻大陆无望，开始大搞建设，台湾人民才过上好生活。本是同根生的民族，为什么要有战争，同胞之间为什么要相互残杀？或许我的问题太幼稚，但普通人要的就是能让人过上安定、富裕生活的政府。

四

      时间的短暂，也许我看到的东西是很肤浅的。但它不失为一次愉快之旅。一路走来，那一缕缕风情、一出出杂感充盈脑间。那满街的繁体字，虽然不太会写，但是还是能认的，不知是他们太守旧，还是我们丢掉了老祖宗留给我们的东西，不过因了他们的庇护，我们还能看到老祖宗残留的影子，也因了我们的简化，使生活变得更加简单容易了。车行之处，我看到很多富有特色的墓地和庙宇，很想去看一看，去拜访一下妈祖庙，但是没有办法，行程太紧，况且行程中也没有这一项，这就是跟团游的弊端。但是影影绰绰中，我感受到了台湾深厚的人文色彩和文化底蕴。在和一个台湾人谈到“这头”和“那头”时，我说，大陆最大的遗憾是那场文化浩劫。在保护中华文化方面，我们特别要感谢台湾人民。

       该走了，要想看的还有很多，我很想去看看我很喜欢的作家林语堂的故居，我爱梁实秋的小品文，那里有他的故居或纪念馆吗？但是遗憾，它不在我们这次行程之内，但我还是要感谢导游给我们新增加了邓丽君纪念馆的参观项目。想说的太多太多，我喜欢台湾，我也热爱我生长的那一片土地，也许矛盾仍然不少，有时候也不尽人意，但是它始终在前进。从文革中走过来的人，更能体会到这一点，那时经济搞不上去，人民连饭都吃不饱，更何谈什么人权、自由？在台湾，我很反感那些在景点门口或大街上胡搅蛮缠宣传***的，且不说那些关于大陆共产党充满血淋淋恐怖画面的真实性，他们个个面容憔悴枯槁，在人流涌动的地方装模作样地练着***。我不想谈政治，我只想问，练***就是这样练的？这就是人权，这就是言论自由？

       任何地方，没有完美的人，任何社会，没有完美的社会制度。台湾的故宫雄伟壮丽，北京的故宫有着浩浩荡荡的帝王之气，两者只有合在一起，才是一个完整的故宫。

       结尾了，我又想起余光中的《乡愁》，一咏三叹中，将乡愁渲染得淋漓尽致，但让人有些凄楚。同一血脉的“这头”和“那头”，没必要用“解放”这样好斗的字眼。但愿这头和那头永远是来来往往一片祥和，歌舞升平的好景色。

       个人简介：

       钟红英，成长在一个“没有书的年代”。还好，在迷茫的青年时代，赶上大量书籍“蜂拥而至”，视大量的阅读为人生的一大快乐，竟也成了一个文学青年。现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，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，《文学月刊》杂志“签约作家”。文字散见于《散文选刊》、《西南作家文学》、《文学月刊》、《散文福地》、《普州文艺》、《资阳文艺》、《简阳散文》、《晚霞》等报刊杂志。散文《家乡的这条河》获“幸福资阳征文”三等奖。获2010年“第五届简阳文学”优秀创作奖。